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原文(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故事梗概)
《杜十娘怒沉百宝箱》是《明代白话小说集》中冯梦龙的。。作,是。。古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之一。明朝万历二十年,京城名妓杜十娘为了赎罪,追求真爱。
把一生托付给曾经的学生李佳。但是李佳生性懦弱自私。虽然他真的很爱杜十娘,但他屈服于社会和家庭伦理。再加上孙富的唆使,最终背叛了杜十娘,导致了杜十娘投河自尽的悲剧。
本文认为,除了杜十娘这一感人的形象外,小说中具有多重功能和意义的“百宝箱”形象的塑造也是重要原因之一。作者对这一形象的处理可谓别出心裁,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。其原文如下:
原文:作者冯梦龙
扫荡胡立帝姬残余,龙翔凤与崔伟共舞;左边是海天一色,右边是太行山。葛吉九面男绝挡,衣服挂满天下;太平人享华胥命,永永远远,金瓯共辉。这首诗只是歌颂建都燕京的繁华。说起燕都的局势,雄关在北,夏在南。
真的是黄金之城,富庶之地,千年基业。洪武大帝就是为了南京才赶走陈虎,定下金陵的。永乐从北平出发,迁到燕都,是为了北京。就因为这一举动,一片苦寒之地变成了花花锦簇的世界。从永乐到万历,这是第十一代天子。
天子,聪明的神武,既贤惠又有德。他十岁登基,在位四十八年,平了三次战争。那三个地方?日本关柏平秀吉,承蒙西夏洲、杨应龙、亳州。平秀吉侵略朝鲜,对承恩和杨应龙被地方官员哗变,相继被平定。远在天边,不畏衣装,奋力致敬。
。。是:一人有庆民之福,四海平安,国泰民安。万历二十年,日本关白作乱,入侵朝鲜。韩王危急,。。派兵渡海救他。住房部的一名官员已经发布命令:在。。正在崛起的时刻,粮食没有被收取,苏娜被暂时关进监狱。原来苏娜进了监狱,
有几个好处:学习好,科举好,成绩好,最后前途不大。这样,官员的儿子,富家子弟,甚至那些不想做学问的人,都去援朝做太学生。自从这个案件公开以来,来自北京和。。的学生人数已经增加到各自数千人。其中一位姓李明佳,出生于浙江绍兴。
父亲李步正生了三个孩子,但贾居昌。我从小在姚读书,没有拿到学位,所以辅佐北勇。因为我在北京坐牢,我和我的同乡刘玉春在焦芳师的院子里旅行,遇见了一位著名的姑娘。那姬姓杜明远,排行第十,在院中叫杜十娘,生得风姿绰约。
乌黑芬芳,两道弯弯的眉毛画出远山绿,一双眼睛明亮湿润。脸似莲萼,清濯的;嘴唇像樱桃,如何减少白宫苏凡?可怜的一块无瑕的玉不小心掉进了尘土飞扬的柳树里。那个杜十娘,从十三岁开始,到现在十九岁。七年时间,不知道他过了多少王孙。
一个接一个,我着迷了,毁了。院子里出了四个标语,上面写着:如果你的位子上有杜十娘,你可以按量喝一千杯;如果在医院认识杜老七,千面如鬼。而李公子却年少风流,从未遇过美人。他见到杜十娘时喜出望外,
他身上有负担。那个儿子英俊潇洒,温文尔雅,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手,勤快的帮手。他和杜十娘是一对两个好朋友,彼此相爱。杜十娘见夫人贪财无义,早就立志向善,又见李公子忠厚诚恳,对他很有意思。奈里的儿子害怕他的主人,不敢答应。
即便如此,关系越亲密,越幸福,越快乐。像情侣一样,彼此宣誓,没有其他野心。真:恩深如海恩无底,义重如山义。何况母亲杜,女儿被李公子霸占,其他富家都是出了名的上门。要了也得不到。
当初李公子用钱大大咧咧,大使和母亲笑着奉承。几个月过去了,我才意识到,一年多了,李公子的包渐渐空了,手也不适应了,母亲也被冷落了。老布政在家听说儿子去医院了,写了好几次电话叫他回来。他迷恋杜十娘的颜色,终日煎熬。
后来听说主人在家生气,我就不敢回了。古人云:“相得益彰者,竭泽而稀。”那个杜十娘和李公子真的是情侣,越矮心里越热。妈妈也教女儿几次送李佳出院。她见女儿不一致,就摸了李公子几下,把他激怒了起来。
儿子的天性是柯文,言语也比较和谐。母亲无奈,每天把杜十娘一个一个骂,说:“我们到各家各户,吃穿用客,前门送旧,后门迎新,门庭如火,钱帛成堆。”自从那个李佳来了,一年多都是王八蛋,别说新客户,连老客户都断了。明明接了一个老人,
连孩子都没走到门口。让我的家人生气无烟。多么壮观的景象!"杜十娘被骂,不耐烦了,回了一句:"那李公子不是空手来的,也花了不少钱。”母亲说,“那时候,那时候,你只教他今天花一点钱。
把与老娘办些柴米,养你两口也好。别人家养的女儿便是摇钱树,千生万活,偏我家晦气,养了个退财白虎。开了大门七件事,般般都在老身心上。到替你这小贱人白白养着穷汉,教我衣食从何处来?你对那穷汉说,
有本事出几两银子与我,到得你跟了他去,我别讨个丫头过活却不好?”十娘道:“妈妈,这话是真是假?”妈妈晓得李甲囊无一钱,衣衫都典尽了,料他没处设法,便应道:“老娘从不说谎,当真哩。”十娘道:“娘,
你要他许多银子?”妈妈道:“若是别人,千把银子也讨了。可怜那穷汉出不起,只要他三百两,我自去讨一个粉头代替。只一件,须是三日内交付与我,左手交银,右手交人。若三日没有银时,老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
公子不公子,一顿孤拐,打那光棍出去。那时莫怪老身!”十娘道:“公子虽在客边乏钞,谅三百金还措办得来。只是三日忒近,限他十日便好。”妈妈想道:“这穷汉一双赤手,便限他一百日,他那里银子?没有银子,
便铁皮包脸,料也无颜上门。那时重整家风,媺儿也没得话讲。”答应道:“看你面,便宽到十日。第十日没有银子,不干老娘之事。”十娘道:“若十日内无银,料他也无颜再见了。只怕有了三百两银子,妈妈又翻悔起来。
”妈妈道:“老身年五十一岁了,又奉十斋,怎敢说谎?不信时与你拍掌为定。若翻悔时,做猪做狗。”从来海水斗难量,可笑虔婆意不良;料定穷儒囊底竭,故将财礼难娇娘。是夜,十娘与公子在枕边,议及终身之事。
公子道:“我非无此心。但教坊落籍,其费甚多,非千金不可。我囊空如洗,如之奈何!”十娘道:“妾已与妈妈议定只要三百金,但须十日内措办。郎君游资虽罄,然都中岂无亲友可以借贷?倘得如数,妾身遂为君之所有,
省受虔婆之气。”公子道:“亲友中为我留恋行院,都不相顾。明日只做束装起身,各家告辞,就开口假贷路费,凑聚将来,或可满得此数。”起身梳洗,别了十娘出门。十娘道:“用心作速,专听佳音。
”公子道:“不须分付。”公子出了院门,来到三亲四友处,假说起身告别,众人到也欢喜。后来叙到路费欠缺,意欲借贷。常言道:“说着钱,便无缘。”亲友们就不招架。他们也见得是,道李公子是风流浪子,迷恋烟花,
年许不归,父亲都为他气坏在家。他今日抖然要回,未知真假。倘或说骗盘缠到手,又去还脂粉钱,父亲知道,将好意翻成恶意,始终只是一怪,不如辞了干净。便回道:“目今正值空乏,不能相济,惭愧!惭愧!”人人如此,
个个皆然,并没有个慷慨丈夫,肯统口许他一十二十两。李公子一连奔走了三日,分毫无获,又不敢回决十娘,权且含糊答应。到第四日又没想头,就羞回院中。平日间有了杜家,连下处也没有了,今日就无处投宿。
只得往同乡柳监生寓所借歇。柳遇春见公子愁容可掬,问其来历。公子将杜十娘愿嫁之情,备细说了。遇春摇首道:“未必,未必。那杜媺曲中第一名姬,要从良时,怕没有十斛明珠,千金聘礼。
那鸨儿如何只要三百两?想鸨儿怪你无钱使用,白白占住他的女儿,设计打发你出门。那妇人与你相处已久,又碍却面皮,不好明言。明知你手内空虚,故意将三百两卖个人情,限你十日。若十日没有,你也不好上门。
便上门时,他会说你笑你,落得一场亵渎,自然安身不牢,此乃烟花逐客之计。足下三思,休被其惑。据弟愚意,不如早早开交为上。”公子听说,半晌无言,心中疑惑不定。遇春又道:“足下莫要错了主意。你若真个还乡,
不多几两盘费,还有人搭救;若是要三百两时,莫说十日,就是十个月也难。如今的世情,那肯顾缓急二字的!那烟花也算定你没处告债,故意设法难你。”公子道:“仁兄所见良是。”口里虽如此说,心中割舍不下。
依旧又往外边东央西告,只是夜里不进院门了。公子在柳监生寓中,一连住了三日,共是六日了。杜十娘连日不见公子进院,十分着紧,就教小厮四儿街上去寻。四儿寻到大街,恰好遇见公子。四儿叫道:“李姐夫,
娘在家里望你。”公子自觉无颜,回复道:“今日不得功夫,明日来罢。”四儿奉了十娘之命,一把扯住,死也不放,道:“娘叫咱寻你。是必同去走一遭。”李公子心上也牵挂着婊子,没奈何,只得随四儿进院。见了十娘,
嘿嘿无言。十娘问道:“所谋之事如何?”公子眼中流下泪来。十娘道:“莫非人情淡薄,不能足三百之数么?”公子含泪而言,道出二句:“不信上山擒虎易,果然开口告人难。一连奔走六日,并无铢两,一双空手,
羞见芳卿,故此这几日不敢进院。今日承命呼唤,忍耻而来。非某不用心,实是世情如此。”十娘道:“此言休使虔婆知道。郎君今夜且住,妾别有商议。”十娘自备酒肴,与公子欢饮。睡至半夜,
十娘对公子道:“郎君果不能办一钱耶?妾终身之事,当如何也?”公子只是流涕,不能答一语。渐渐五更天晓。十娘道:“妾所卧絮褥内藏有碎银一百五十两,此妾私蓄,郎君可持去。三百金,妾任其半,郎君亦谋其半,
庶易为力。限只四日,万勿迟误!”十娘起身将褥付公子,公子惊喜过望,唤童儿持褥而去。径到柳遇春寓中,又把夜来之情与遇春说了。将褥拆开看时,絮中都裹着零碎银子,取出兑时,果是一百五十两。
遇春大惊道:“此妇真有心人也。既系真情,不可相负。吾当代为足下谋之。”公子道:“倘得玉成,决不有负。”当下柳遇春留李公子在寓,自出头各处去借贷。两日之内,凑足一百五十两交付公子道:“吾代为足下告债,
非为足下,实怜杜十娘之情也。”李甲拿了三百两银子,喜从天降,笑逐颜开,欣欣然来见十娘,刚是第九日,还不足十日。十娘问道:“前日分毫难借,今日如何就有一百五十两?”公子将柳监生事情,又述了一遍。
十娘以手加额道:“使吾二人得遂其愿者,柳君之力也!”两个欢天喜地,又在院中过了一晚。次日,十娘早起,对李甲道:“此银一交,便当随郎君去矣。舟车之类,合当预备。妾昨日于姊妹中借得白银二十两,
郎君可收下为行资也。”公子正愁路费无出,但不敢开口,得银甚喜。说犹未了,鸨儿恰来敲门叫道:“媺儿,今日是第十日了。”公子闻叫,启门相延道:“承妈妈厚意,正欲相请。”便将银三百两放在桌上。
鸨儿不料公子有银,嘿然变色,似有悔意。十娘道:“儿在妈妈家中八年,所致金帛,不下数千金矣。今日从良美事,又妈妈亲口所订,三百金不欠分毫,又不曾过期。倘若妈妈失信不许,郎君持银去,儿即刻自尽。
恐那时人财两失,悔之无及也。”鸨儿无词以对。腹内筹画了半晌,只得取天平兑准了银子,说道:“事已如此,料留你不住了。只是你要去时,即今就去。平时穿戴衣饰之类,毫厘休想!”说罢,将公子和十娘推出房门,
讨锁来就落了锁。此时九月天气。十娘才下床,尚未梳洗,随身旧衣,就拜了妈妈两拜。李公子也作了一揖。一夫一妇,离了虔婆大门。 鲤鱼脱却金钩去,摆尾摇头再不来。公子教十娘且住片时:“我去唤个小轿抬你,
权往柳荣卿寓所去,再作道理。”十娘道:“院中诸姊妹平昔相厚,理宜话别。况前日又承他借贷路费,不可不一谢也。”乃同公子到各姊妹处谢别。姊妹中惟谢月朗、徐素素与杜家相近,尤与十娘亲厚。十娘先到谢月朗家。
月朗见十娘秃髻旧衫,惊问其故。十娘备述来因,又引李甲相见。十娘指月朗道:“前日路资,是此位姐姐所贷,郎君可致谢。”李甲连连作揖。月朗便教十娘梳洗,一面去请徐素素来家相会。十娘梳洗已毕,
谢、徐二美人各出所有,翠钿金钏,瑶簪宝珥,锦袖花裙,鸾带绣履,把杜十娘装扮得焕然一新,备酒作庆贺筵席。月朗让卧房与李甲、杜媺二人过宿。次日,又大排筵席,遍请院中姊妹。凡十娘相厚者,无不毕集,
都与他夫妇把盏称喜。吹弹歌舞,各逞其长,务要尽欢,直饮至夜分。十娘向众姊妹一一称谢。众姊妹道:“十姊为风流领袖,今从郎君去,我等相见无日。何日长行,姊妹们尚当奉送。”月朗道:“候有定期,小妹当来相报。
但阿姊千里间关,同郎君远去,囊箧萧条,曾无约束,此乃吾等之事。当相与共谋之,勿令姊有穷途之虑也。”众姊妹各唯唯而散。是晚,公子和十娘仍宿谢家。至五鼓,十娘对公子道:“吾等此去,
何处安身?郎君亦曾计议有定着否?”公子道:“老父盛怒之下,若知娶妓而归,必然加以不堪,反致相累。展转寻思,尚未有万全之策。”十娘道:“父子天性,岂能终绝?既然仓卒难犯,不若与郎君于苏、杭胜地,
权作浮居。郎君先回,求亲友于尊大人面前劝解和顺,然后携妾于归,彼此安妥。”公子道:“此言甚当。”次日,二人起身辞了谢月朗,暂往柳监生寓中,整顿行装。杜十娘见了柳遇春,倒身下拜,
谢其周全之德:“异日我夫妇必当重报。”遇春慌忙答礼道:“十娘钟情所欢,不以贫窭易心,此乃女中豪杰。仆因风吹火,谅区区何足挂齿!”三人又饮了一日酒。次早,择了出行吉日,雇倩轿马停当。十娘又遣童儿寄信,
别谢月朗。临行之际,只见肩舆纷纷而至,乃谢月朗与徐素素拉众姊妹来送行。月朗道:“十姊从郎君千里间关,囊中消索,吾等甚不能忘情。今合具薄赆,十姊可检收,或长途空乏,亦可少助。”说罢,
命从人挈一描金文具至前,封锁甚固,正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。十娘也不开看,也不推辞,但殷勤作谢而已。须臾,舆马齐集,仆夫催促起身。柳监生三杯别酒,和众美人送出崇文门外,各各垂泪而别。正是:他日重逢难预必,
此时分手最堪怜。再说李公子同杜十娘行至潞河,舍陆从舟,却好有瓜洲差使船转回之便,讲定船钱,包了舱口。比及下船时,李公子囊中并无分文余剩。你道杜十娘把二十两银子与公子,
如何就没了?公子在院中嫖得衣衫蓝缕,银子到手,未免在解库中取赎几件穿着,又制办了铺盖,剩来只勾轿马之费。公子正当愁闷,十娘道:“郎君勿忧,众姊妹合赠,必有所济。”乃取钥开箱。公子在傍自觉惭愧,
也不敢窥觑箱中虚实。只见十娘在箱里取出一个红绢袋来,掷于桌上道:“郎君可开看之。”公子提在手中,觉得沉重,启而观之,皆是白银,计数整五十两。十娘仍将箱子下锁,亦不言箱中更有何物。
但对公子道:“承众姊妹高情,不惟途路不乏,即他日浮寓吴越间,亦可稍佐吾夫妻山水之费矣。”公子且惊且喜道:“若不遇恩卿,我李甲流落他乡,死无葬身之地矣。此情此德,白头不敢忘也!”自此每谈及往事,
公子必感激流涕,十娘亦曲意抚慰。一路无话。不一日,行至瓜洲,大船停泊岸口,公子别雇了民船,安放行李。约明日侵晨,剪江而渡。其时仲冬中旬,月明如水,公子和十娘坐于舟首。公子道:“自出都门,困守一舱之中,
四顾有人,未得畅语。今日独据一舟,更无避忌。且已离塞北,初近江南,宜开怀畅饮,以舒向来抑郁之气,恩卿以为何如?”十娘道:“妾久疏谈笑,亦有此心,郎君言及,足见同志耳。”公子乃携酒具于船首,
与十娘铺毡并坐,传杯交盏。饮至半酣,公子执卮对十娘道:“恩卿妙音,六院推首。某相遇之初,每闻绝调,辄不禁神魂之飞动。心事多违,彼此郁郁,鸾鸣凤奏,久矣不闻。今清江明月,深夜无人,
肯为我一歌否?”十娘兴亦勃发,遂开喉顿嗓,取扇按拍,呜呜咽咽,歌出元人施君美《警世通言》 杂剧上“状元执盏与婵娟”一曲,名《拜月亭》 。真个:声飞霄汉云皆驻,响入深泉鱼出游。
却说他舟有一少年,姓孙名富,字善赉,徽州新安人氏。家资巨万,积祖扬州种盐。年方二十,也是南雍中朋友。生性风流,惯向青楼买笑,红粉追欢,若嘲风弄月,到是个轻薄的头儿。事有偶然,其夜亦泊舟瓜洲渡口,
独酌无聊。忽听得歌声嘹亮,凤吟鸾吹,不足喻其美。起立船头,伫听半晌,方知声出邻舟。正欲相访,音响倏已寂然。乃遣仆者潜窥踪迹,访于舟人。但晓得是李相公雇的船,并不知歌者来历。孙富想道:“此歌者必非良家,
怎生得他一见?”展转寻思,通宵不寐。捱至五更,忽闻江风大作。及晓,彤云密布,狂雪飞舞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千山云树灭,万径人踪绝。扁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因这风雪阻渡,舟不得开。孙富命艄公移船,
泊于李家舟之傍。孙富貂帽狐裘,推窗假作看雪。值十娘梳洗方毕,纤纤玉手揭起舟傍短帘,自泼盂中残水,粉容微露,却被孙富窥见了,果是国色天香。魂摇心荡,迎眸注目,等候再见一面,杳不可得。沉思久之,
乃倚窗高吟高学士《小桃红》 二句,道:雪满山中高士卧,月明林下美人来。李甲听得邻舟吟诗,舒头出舱,看是何人。只因这一看,正中了孙富之计。孙富吟诗,正要引李公子出头,他好乘机攀话。
当下慌忙举手,就问:“老兄尊姓何讳?”李公子叙了姓名乡贯,少不得也问那孙富。孙富也叙过了。又叙了些太学中的闲话,渐渐亲熟。孙富便道:“风雪阻舟,乃天遣与尊兄相会,实小弟之幸也。舟次无聊,欲同尊兄上岸,
就酒肆中一酌,少领清诲,万望不拒。”公子道:“萍水相逢,何当厚扰?”孙富道:“说那里话!‘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’。”喝教艄公打跳,童儿张伞,迎接公子过船,就于船头作揖。然后让公子先行,自己随后,
各各登跳上涯。行不数步,就有个酒楼。二人上楼,拣一副洁净座头,靠窗而坐。酒保列上酒肴。孙富举杯相劝,二人赏雪饮酒。先说些斯文中套话,渐渐引入花柳之事。二人都是过来之人,志同道合,说得入港,
一发成相知了。孙富屏去左右,低低问道:“昨夜尊舟清歌者,何人也?”李甲正要卖弄在行,遂实说道:“此乃北京名姬杜十娘也。”孙富道:“既系曲中姊妹,何以归兄?”公子遂将初遇杜十娘,如何相好,后来如何要嫁,
如何借银讨他,始末根由,备细述了一遍。孙富道:“兄携丽人而归,固是快事,但不知尊府中能相容否?”公子道:“贱室不足虑。所虑者老父性严,尚费踌躇耳!”孙富将机就机,便问道:“既是尊大人未必相容,
兄所携丽人,何处安顿?亦曾通知丽人,共作计较否?”公子攒眉而答道:“此事曾与小妾议之。”孙富欣然问道:“尊宠必有妙策。”公子道:“他意欲侨居苏杭,流连山水。使小弟先回,求亲友宛转于家君之前,
俟家君回嗔作喜,然后图归。高明以为何如?”孙富沉吟半晌,故作愀然之色,道:“小弟乍会之间,交浅言深,诚恐见怪。”公子道:“正赖高明指教,何必谦逊?”孙富道:“尊大人位居方面,必严帷薄之嫌,
平时既怪兄游非礼之地,今日岂容兄娶不节之人?况且贤亲贵友,谁不迎合尊大人之意者?兄枉去求他,必然相拒。就有个不识时务的进言于尊大人之前,见尊大人意思不允,他就转口了。兄进不能和睦家庭,
退无词以回复尊宠。即使留连山水,亦非长久之计。万一资斧困竭,岂不进退两难!”公子自知手中只有五十金,此时费去大半,说到资斧困竭,进退两难,不觉点头道是。孙富又道:“小弟还有句心腹之谈,
兄肯俯听否?”公子道:“承兄过爱,更求尽言。”孙富道:“疏不间亲,还是莫说罢。”公子道:“但说何妨?”孙富道:“自古道:‘妇人水性无常。’况烟花之辈,少真多假。他既系六院名姝,
相识定满天下;或者南边原有旧约,借兄之力,挈带而来,以为他适之地。”公子道:“这个恐未必然。”孙富道:“既不然,江南子弟,最工轻薄。兄留丽人独居,难保无逾墙钻穴之事。若挈之同归,愈增尊大人之怒。
为兄之计,未有善策。况父子天伦,必不可绝。若为妾而触父,因妓而弃家,海内必以兄为浮浪不经之人。异日妻不以为夫,弟不以为兄,同袍不以为友,兄何以立于天地之间?兄今日不可不熟思也!”公子闻言,茫然自失,
移席问计:“据高明之见,何以教我?”孙富道:“仆有一计,于兄甚便。只恐兄溺枕席之爱,未必能行,使仆空费词说耳!”公子道:“兄诚有良策,使弟再睹家园之乐,乃弟之恩人也。
又何惮而不言耶?”孙富道:“兄飘零岁余,严亲怀怒,闺阁离心,设身以处兄之地,诚寝食不安之时也。然尊大人所以怒兄者,不过为迷花恋柳,挥金如土,异日必为弃家荡产之人,不堪承继家业耳!兄今日空手而归,
正触其怒。兄倘能割衽席之爱,见机而作,仆愿以千金相赠。兄得千金,以报尊大人,只说在京授馆,并不曾浪费分毫,尊大人必然相信。从此家庭和睦,当无间言。须臾之间,转祸为福。兄请三思,仆非贪丽人之色,
实为兄效忠于万一也!”李甲原是没主意的人,本心惧怕老子,被孙富一席话,说透胸中之疑,起身作揖道:“闻兄大教,顿开茅塞。但小妾千里相从,义难顿绝,容归与商之。得其心肯,当奉复耳。”孙富道:“说话之间,
宜放婉曲。彼既忠心为兄,必不忍使兄父子分离,定然玉成兄还乡之事矣。”二人饮了一回酒,风停雪止,天色已晚。孙富教家僮算还了酒钱,与公子携手下船。正是:逢人且说三分话,未可全抛一片心。却说杜十娘在舟中,
摆设酒果,欲与公子小酌,竟日未回,挑灯以待。公子下船,十娘起迎。见公子颜色匆匆,似有不乐之意,乃满斟热酒劝之。公子摇首不饮,一言不发,竟自床上睡了。十娘心中不悦,乃收拾杯盘,为公子解衣就枕,
问道:“今日有何见闻,而怀抱郁郁如此?”公子叹息而已,终不启口。问了三四次,公子已睡去了。十娘委决不下,坐于床头而不能寐。到夜半,公子醒来,又叹一口气。十娘道:“郎君有何难言之事,
频频叹息?”公子拥被而起,欲言不语者几次,扑簌簌掉下泪来。十娘抱持公子于怀间,软言抚慰道:“妾与郎君情好,已及二载,千辛万苦,历尽艰难,得有今日。然相从数千里,未曾哀戚。今将渡江,方图百年欢笑,
如何反起悲伤?必有其故。夫妇之间,死生相共,有事尽可商量,万勿讳也。”公子再四被逼不过,只得含泪而言道:“仆天涯穷困,蒙恩卿不弃,委曲相从,诚乃莫大之德也。但反覆思之,老父位居方面,拘于礼法,
况素性方严,恐添嗔怒,必加黜逐。你我流荡,将何底止?夫妇之欢难保,父子之伦又绝。日间蒙新安孙友邀饮,为我筹及此事,寸心如割!”十娘大惊道:“郎君意将如何?”公子道:“仆事内之人,当局而迷。
孙友为我画一计颇善,但恐恩卿不从耳!”十娘道:“孙友者何人?计如果善,何不可从?”公子道:“孙友名富,新安盐商,少年风流之士也。夜间闻子清歌,因而问及。仆告以来历,并谈及难归之故,渠意欲以千金聘汝。
我得千金,可藉口以见吾父母;而恩卿亦得所天。但情不能舍,是以悲泣。”说罢,泪如雨下。十娘放开两手,冷笑一声道:“为郎君画此计者,此人乃大英雄也!郎君千金之资既得恢复,而妾归他姓,又不致为行李之累,
发乎情,止乎礼,诚两便之策也。那千金在那里?”公子收泪道:“未得恩卿之诺,金尚留彼处,未曾过手。”十娘道:“明早快快应承了他,不可挫过机会。但千金重事,须得兑足交付郎君之手,妾始过舟,勿为贾竖子所欺。
”时已四鼓,十娘即起身挑灯梳洗道:“今日之妆,乃迎新送旧,非比寻常。”于是脂粉香泽,用意修饰,花钿绣袄,极其华艳,香风拂拂,光采照人。装束方完,天色已晓。孙富差家僮到船头候信。十娘微窥公子,
欣欣似有喜色,乃催公子快去回话,及早兑足银子。公子亲到孙富船中,回复依允。孙富道:“兑银易事,须得丽人妆台为信。”公子又回复了十娘,十娘即指描金文具道:“可便抬去。”孙富喜甚,即将白银一千两,
送到公子船中。十娘亲自检看,足色足数,分毫无爽。乃手把船舷,以手招孙富。孙富一见,魂不附体。十娘启朱唇,开皓齿道:“方才箱子可暂发来,内有李郎路引一纸,可检还之也。”孙富视十娘已为瓮中之鳖,
即命家僮送那描金文具,安放船头之上。十娘取钥开锁,内皆抽替小箱。十娘叫公子抽第一层来看,只见翠羽明珰,瑶簪宝珥,充牣于中,约值数百金。十娘遽投之江中。李甲与孙富及两船之人,无不惊诧。又命公子再抽一箱,
乃玉箫金管;又抽一箱,尽古玉紫金玩器,约值数千金。十娘尽投之于大江中。岸上之人,观者如堵。齐声道:“可惜,可惜!”正不知什么缘故。最后又抽一箱,箱中复有一匣。开匣视之,夜明之珠,约有盈把。
其他祖母绿、猫儿眼,诸般异宝,目所未睹,莫能定其价之多少。众人齐声喝彩,喧声如雷。十娘又欲投之于江。李甲不觉大悔,抱持十娘恸哭,那孙富也来劝解。十娘推开公子在一边,向孙富骂道:“我与李郎备尝艰苦,
不是容易到此。汝以奸淫之意,巧为谗说,一旦破人姻缘,断人恩爱,乃我之仇人。我死而有知,必当诉之神明,尚妄想枕席之欢乎!”又对李甲道:“妾风尘数年,私有所积,本为终身之计。自遇郎君,山盟海誓,白首不渝。
前出都之际,假托众姊妹相赠,箱中韫藏百宝,不下万金。将润色郎君之装,归见父母,或怜妾有心,收佐中馈,得终委托,生死无憾。谁知郎君相信不深,惑于浮议,中道见弃,负妾一片真心。今日当众目之前,开箱出视,
使郎君知区区千金,未为难事。妾椟中有玉,恨郎眼内无珠。命之不辰,风尘困瘁,甫得脱离,又遭弃捐。今众人各有耳目,共作证明,妾不负郎君,郎君自负妾耳!”于是众人聚观者,无不流涕,都唾骂李公子负心薄幸。
公子又羞又苦,且悔且泣,方欲向十娘谢罪。十娘抱持宝匣,向江心一跳。众人急呼捞救。但见云暗江心,波涛滚滚,杳无踪影。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,一旦葬于江鱼之腹!三魂渺渺归水府,七魄悠悠入冥途。
当时旁观之人,皆咬牙切齿,争欲拳殴李甲和那孙富。慌得李、孙二人,手足无措,急叫开船,分途遁去。李甲在舟中。看了千金,转忆十娘,终日愧悔,郁成狂疾,终身不痊。孙富自那日受惊,得病卧床月余,
终日见杜十娘在傍诟骂,奄奄而逝。人以为江中之报也。却说柳遇春在京坐监完满,束装回乡,停舟瓜步。偶临江净脸,失坠铜盆于水,觅渔人打捞。及至捞起,乃是个小匣儿。遇春启匣观看,内皆明珠异宝,无价之珍。
遇春厚赏渔人,留于床头把玩。是夜梦见江中一女子,凌波而来,视之,乃杜十娘也。近前万福,诉以李郎薄幸之事。又道:“向承君家慷慨,以一百五十金相助,本意息肩之后,徐图报答。不意事无终始;然每怀盛情,
悒悒未忘。早间曾以小匣托渔人奉致,聊表寸心,从此不复相见矣。”言讫,猛然惊醒,方知十娘已死,叹息累日。后人评论此事,以为孙富谋夺美色,轻掷千金,固非良士;李甲不识杜十娘一片苦心,碌碌蠢才,无足道者。
独谓十娘千古女侠,岂不能觅一佳侣,共跨秦楼之凤,乃错认李公子。明珠美玉,投于盲人,以致恩变为仇,万种恩情,化为流水,深可惜也!有诗叹云:不会风流莫妄谈,单单情字费人参;若将情字能参透,唤作风流也不惭。
摘选自明代白话小说集冯梦龙的《梅花诗》 卷32